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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像鱼一样相爱》(1~4)

1已有 875 次阅读  2010-11-22 16:19   标签看相  小两口  像鱼一样相爱 

 

 

楔子

 其实 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 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这是席慕容的一首短诗,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盼望》。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这首诗!可是每每梦醒时分,默默地背起来,心里却总是怅然若失,不禁泪水涌动:美好的东西,谁不曾盼望;可是,美好的盼望,怎么并不给人殷实的快乐?

也许,只能归咎于生活从来都是如此莫名其妙、变幻莫测,甚至让人不知何去何从。当我们幸福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象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正在承受着痛苦;而当痛苦忽然来到眼前时,我们却常常不知所措地去追忆那些早已不知去向的幸福时光……

狠狠地爱过,也狠狠地痛过,在时光的隧道里挣扎了许久。我想,我已经渐渐麻木了,甚至已经难以分辨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幸福。我想,能记住也好,最好能忘掉。如果能够不带着记忆也能活下去,一辈子——那又何尝不可?

可是,我沉默的时候,我犹豫的时候,我终于驻足不知所向的时候,时间却不曾停下固执的脚步,牵着我继续往前走……

 

 

 

 

 

 

 

 

 

 

 

 

01 看相

 

六月的白天很长,可傍晚还是不知不觉地来了。当窗外愈发暗淡,我最后一个离开了办公室。外面正下着雨,出门之前我却浑然不觉。天之所以黑得这么快,想必也是这场雨的功劳。

我早已经没有带伞的习惯,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否有一把雨伞。叶舒婷还在的时候,情况绝不是这样。那时,不管天晴或下雨,她总要我随身带着雨伞,还用老祖宗“晴带雨伞,饱带干粮”的话来警醒我。当然,她的吩咐我总是乐于听从的,即使有时候极不合理……

所有的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望着楼外的雨踟蹰了起来。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只有两个巴士站的距离,步行十几分钟就到。平时上下班,如果不是必要,我很少搭车。可是,现在我被这场毫无征兆的雨困住了。虽然雨不大,可走回去一定会被淋得一身是水。

“等等吧,可能雨很快就停了,或者变小了。”我心里无奈地嘀咕着,希望老天能够听到我的心声。可是,十多分钟过去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还是老样子,似乎老天爷有意跟我来“一场持久战”。

我有些按耐不住了,探出头恨恨地望着无动于衷灰暗的天空,心里燎起了无名火。

我转念一想,走回去不可能了,那就去坐巴士吧。巴士站就在一分钟路程的不远处,猛跑过去总不至于被淋湿。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这样做的时候,一个清响的脚步声从身后的楼道里走了出来。我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个婀娜的身影已经飘然来到了我身边。

“哇,怎么下雨呢?”女孩子自言自语——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听不出她是在抱怨还是在惊喜。我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默不作声。

“你好!”忽然,她闪烁的目光从楼外缩了回来,带着微笑看着我,“你才下班吗?”

“是啊。”我不冷不热地回答,“你也是?”

“嗯。”她点了点头,声音很清脆,窘迫皱起眉头,“没想到外面在下雨。”

“我也是出来了才知道的。”我随意地回答。

“你不会等很久了吧?”她绕有兴趣地看着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一会儿了。”我无奈地笑了笑,“以为会停呢——还是老样子。”

“你在这里上班吗?”她调查似的,好奇地问。

“嗯。”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很敬业哦。”她脸上荡起了一圈涟漪般的微笑。

“嗯?”或许是心不在焉,我没听懂她的话。

“这么晚才下班,难道不是吗?”她眉飞色舞地补充道,“像你这样的员工,现在不多了。”

“你也一样。”我说付诸一笑,“你是刚来这里的吧?”

“哇,你怎么知道的?”她睁大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惊讶地表情。

“难道你不相信我会看相?”我已经很少开这样的玩笑了,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孩。这话出口后,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我才不信!”她不以为然地摇着头,“快告诉我真相吧,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

毕竟我不是那种能开玩笑又沉得住气的人,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狐疑的目光,我很快就招架不住了,急忙告诉她:“因为你面生。”

“哦?”她又是一脸狐疑,“难道在这里上班的人你都认识吗?”

“我又不是扫描仪,怎么可能都认识?”我摇摇头,“不过会面熟。”

“我想也是。”她挤眉弄眼地点点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说呢?”我反问。

“你肯定不是做销售的。”她一边打量着我一边说,“你做广告的。”

“你怎么知道?”我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其实她没猜中。

“我会看相啊。”她信以为真,立刻眉飞色舞起来,“你信不信?”

“当然信。”我重重地点着头。

“啊?”她没有料到我竟然回答得如此直截了当,失声叫了起来,带着笑意的脸上忽的多了一层迷惑。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看相,”我装腔作势地说,“而且都会算别人的命,却总也算不准自己的命,江湖骗子就更不用说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说的好像挺深奥的哦。”她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过我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我笑而不言,心里却乐开了花。

 

02 小两口

不知不觉,我们竟然在楼下站了不短时间,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几箩筐话。这时候雨似乎小了些,又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不疏不密。天色却越来越暗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楼外的天空,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琢磨起她笑的原因。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她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撅着嘴问道,“一秒之前,你一定在心里想:这丫头无缘无故地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没有。”虽然自己的心思轻而易举地被她看穿了,可我还是波澜不惊地予以了否认。

“难道你没发觉已经很久没下雨了吗?”她看着我问,“我忽然发现,空气清新了很多,你有没有感觉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很久没下雨了——”我抬起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雨丝,“差不多两个月了吧。”

“不如我们淋雨去巴士站吧。”她突发奇想,还显得很激动,“你怕不怕?”

“为什么怕呢?”我掷地有声地回答,也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勇气。

“那走吧。”她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扎进了雨帘里。

我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跟着她跑了起来。

“你不会觉得我疯了吧?”她带着微笑问我。

“我以为你开玩笑呢。”我实话实说,“没想到……”

“我刚才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她决然打断我。

“我猜错了。”我不得不承认。

“我可是从来说到做到。”她颇为自豪似的。

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跑进了巴士站。我的头发被淋湿了,她的似乎更加严重,一头长发像洗过一样。可是,她却毫不在意,还笑得很开心,就像做了一件足以让她一生去夸耀的事情。

“你一定没见过我这样的女孩吧?”她一边拍打着头发,一边笑呵呵地问。

“少见。”我情不自禁,淡然一笑。

“你住离这儿远吗?”她倒关心起我来了,“要坐哪路车呢?”

“不远,两个站就到我正说着——”就见巴士远远地开来了,“车来了。”

 “你也坐这路吗?”她惊讶地看着我。

“是啊,”从她的语气,我听出了点东西,“你也是?”

“嗯。”她干净利落地回答,“你不会住文景村吧?”

“是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啊!怎么这么巧?”她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真是冤家路窄啊……不,应该是有缘分。”

车上除了司机,没有一位乘客。司机真是个奇怪的人,刚打开车门,就冲着我们乐呵呵地说:“我以为今天扑空了呢,没想到最后还逮到你们小两口。”

听了这话,她立刻笑得前仰后合,没有一点生气或意外的意思。而我,虽然也觉得可笑,但更隐隐感到一丝尴尬。

“我们不是小两口。”她忍俊不禁地告诉司机。

 “不是吗?”司机狐疑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你们看起来很像啊,我以为……”

 “我们真的不是小两口。”我窘迫地打断司机。

司机“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似乎对自己的失误判断有些失望,又似乎还在怀疑我们说了谎。

车到站的时候,雨已经很小了,几乎是转眼之间变小的。她站起来,大声地跟司机道别:“大叔再见!”

司机真是个怪人,还不依不饶,想必一路都在琢磨着这事情,又固执地问:“你们是小两口吧?你们真的不是吗?”

“不是。”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下车后,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发笑,像个失灵的闹钟,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没事吧?”我百思不解地问。

“那个司机大叔可真有趣。”她捧腹大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还停不住,“他怎么会那样想呢?难道他也会算命?”

我有些窘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她忽然不笑了,看了我一眼,很关切地问:“你不会生气了吧?”

“怎么会?”我立刻否认。

“那你怎么不出声?”她尖锐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看透。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那样想。”我无奈地耸耸肩膀。

“你介意呀?”她挤眉弄眼。

“没有。”我摇摇头。

“撒谎!”她一口咬定。

“我怎么会介意呢?”我委屈地叫了笑了起来。

“你就是介意!”她一口咬定,朝黑沉沉的天空指了指,“你的脸现在就跟它一个样。”

我冷笑了一声,没有在跟她争辩下去。

我们在街口分了手,我走向快餐店,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她忽然又停下脚步,隔着街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见了,可是我装作没听见,默然地继续朝前走。

这天夜里,雨又下起来了,而且越下越大。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傍晚的一个个画面。想起司机的话,更是忍不住独自笑了起来。

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失眠,听了大半夜的雨声。

 

 

03 问题

第二天早上,我拉开门,碰巧对面的门也打开了。当一张五分熟悉五分陌生的脸出现在彼此眼前,四目相对,我们都惊奇不已。

“你住这里吗?”我愣了一下,先开口。

“是啊,太巧了!”她睁大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你竟然也住这里?”

“这世界要多大就有多大,”我故作深沉地说,“要多小就会多小。”锁上门,转身下楼。

“喂,昨天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她紧紧相随。

“问什么?”我装作糊涂,一个劲地往下走。

“我问你叫什么?”她解释,“总不能以后见了你叫你‘喂’吧?”

“赵子翔。”我还是没有停下来。

“我叫苏菲。”她报上自己的姓名,又开玩笑道,“赵子翔?跟赵子龙什么关系啊?是他哥还是他弟?”

“你自己决定吧。”我冷冷地回答。

 “你不是做广告的。”她忽然严厉地说。

“那我是做什么的?”我问她。

“你是杂志编辑!”她坚决地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试探地问。

“你不是会算命吗?你算吧。”她仰起脸,好不得意。

经过巴士站台的时候,我没有停下来。她感到很奇怪,就冲着我喊起来:

“你不坐车呀?”

“我要锻炼。”我头也不回地回答。

她原本大概是打算坐车去上班的,可见我走着去,她也追了上来。

“你每天都走路去上班吗?”

“专家说,这是没有时间锻炼的人,最好的锻炼方式。”

“你信?”

“你可以不信。”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哦,有吗?”

“我可是你们杂志的忠实读者。”

“真的?”

“赵子翔,笔名翔子,编辑、作者。你编的文章不错,可我更喜欢你写的。”

“你是第一个这样直接夸我的读者。”我心里倒吃了一惊,但表面上还是显得不为所动。

“你不信?”她提高了声调。

“当然信。”我简短地回答。

我们走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亮着。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盯着我,“一个死人问题。”

“既然是私人问题,那就不必了。”我冷冷地说。

“我就问一句。”瞧她那气势,似乎已经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决心。

“什么问题?”我做出了让步,但没有立刻答应,“你先说说看。”

“你答应我你一定回答。”她不放心地看着我。

“到底什么问题?”我还是不肯松口。

“你有女朋友吗?”她定定地看着我问。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惊慌失措。

“回答我!”她不容商量地催促。

“我可以不回答吗?”我定了定神。

“你必须回答!”她语气强硬地说。

恰好这时绿灯亮了,这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急忙拔腿就走。可她并没有因而放弃纠缠,依旧紧紧相逼。

“你快回答啊,”她铁了心似的,“你可不能失信于你的忠实读者。”

“这好像不是读者和编辑之间应该探讨的问题吧?”我反驳。

“难道你想耍赖?”她不依不饶地说,“我可是代表成千上万读者问你的。”

“必须回答?”我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

“你没有选择!”她坚定不移地说。

“没有。”我偷偷地换了一口气。

“真的?”她怀疑地盯着我。

“我已经回答了,你自己验证去吧。”

我不容她再开口,便加快了脚步,转眼就把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04 纠缠

一个上午,我就把整天的工作完成了,下午基本没什么事可做。我正想着该用这点闲暇的时间来做点什么,主编进来了。他说广告部的刘梅总监叫我下去帮忙。我无条件地答应了。

说是帮忙,其实只是去编辑广告文稿。我是从去年开始,在领导的举荐下,除了做好分内工作,还接了这份“分外”活儿。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份“分外”活儿,有两条原因:一来自以为还可以胜任,二来有一份额外收入。而这第二个原因,很多时候分量更重。像我这样在城市中孤军奋战、摸爬滚打的人,是永远不用操心钱会太多的。

广告部的办公室在三楼,我毕恭毕敬地敲响了刘总监的办公室大门。可接下来,我却吓了一跳——开门的竟然是苏菲!

“嗨,是你啊?”苏菲不慌不忙地说。

“你在这里工作啊?”我很惊讶地看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可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千真万确是刘总监的办公室。

“怎么了,很意外吧?”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小赵你来了。”刘总监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平易近人的微笑,走了出来,“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同事……”

“刘总,不劳您介绍了,”苏菲抢话道,“我们见过,我知道他叫赵子翔。”

“哦?”刘总监不但没有被她鲁莽的行为惹怒,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就更好了,不用我多费口舌了。”

“我们昨天见过。”我也对刘总监说,看了苏菲一眼,她竟然在怒视着我。

“那以后你们多多交流,”刘总监乐呵呵地说,“你们年轻人,好沟通。”

“知道了刘总。”苏菲一边爽快地答应着,一边偷偷地白了我一眼。

刘总监因为要外出办事,办公室里就剩下了我和苏菲,我隐约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尤其想到她刚才看我的愤怨的眼神,我的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我坐下来看了一遍刘总交付的文稿,是一则关于内衣的电视广告,感觉有几个地方不是很顺畅,刘总也在上面提了意见,但一时间我还是不知道从何入手。

我把文稿递给苏菲,她看也不看一眼,就退了回来,不咸不淡地说:“我已经看过了。我和刘总商量了一下,可是我们都是女性,视野有些局限,所以才叫你来,拜托你咯。”

“我一时间也还理不清头绪。”我脑海里没有一点思路,“你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你想听啊?”她漫不经心地说,不冷不热地瞄了我一眼。

“难道你以为我是来浪费时间的?”她的态度和语气,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要我告诉你可以,”她讨价还价地说,还不忘观察我的反应,“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急促地说,越发不耐烦了。

“上午我问你的问题,你把准确的答案告诉我。”她白净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诡秘的微笑,“不然我也忘记了我刚才想什么了。”

“我们这是在工作。”我已经忍无可忍,有点生气了,“你怎么扯到无关的事上呢?”

“对你来说无关,可对我来说有关。”她毫无顾忌地说,“你是知道的,人的灵感偶尔需要一些东西来激发。不然这脑海就是一片死海,激不起一丝涟漪。”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吗?”我真是拿她没办法,她竟然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你那是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来搪塞我。”她理直气壮地说,“我要的是确切的,连玉皇大帝下凡也无可辩驳的答案。”

“大小姐,我们还是工作吧。”我几乎哀求道,“别在这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你慢慢思考吧,我先去卫生间。”她站了起来,对我挤眉弄眼,“你可以保持沉默拒绝回答,可人有三级,你不会连这事儿也要阻挠我吧?”

看着她哼着歌儿得意地走出办公室,我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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