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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像鱼一样相爱》(8~10)

1已有 849 次阅读  2010-11-24 08:59
                   

8 电话和胃病

一堵墙,将我和外面的世界隔开。这个狭小的空间,是我在城市里唯一的藏身之所。虽然它就像一个冰冷的笼子,里面装满了寂静的空气,可每天回到这里,我却感到很温馨、安全和自在。它不是我的房子,更不会是我的家,只不过是房东觉得很少而我却有些承受不起的代价租来的空间,但它让我暂时告别了外面的喧嚣。我躺着、站着,或在里面踱步,都不会再有人可以干扰。有时候,我很享受这一片宁静,甚至幻想着与世隔绝。但这样想过后,又觉得自己极其荒诞不经。

我刚坐下来,一个电话把我吵醒了,是江浩打来的。我曾跟苏菲提到的那个大学朋友,指的就是他。我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联系过了。没想到,刚提到他他就来了。

王浩是个不太正经的人,用女生们的话来说,他就是那种很花心,却又花不起来的人。可我却和他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很多人都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不是乱了套了吗?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们纷纷这么说,我就怀疑起来了。

不过,这时候猛然醒悟已经太晚了,因为我们早已经成为了休戚相关的“死党”。就像男人和女人弄出了所谓的“生米已煮成熟饭”的事。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总之,我们已经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虽然那时没有福同享,可的确有难同当。

“江浩。”我接通了电话,“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翔子,你还住那里吧?”江浩毫不理会我的问题,当头棒喝,“我以为你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么有。我正准备去墓地找找你呢。”

我们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我不知道,其他人于自己所谓的好朋友,是不是也会像我们这样。

“你不也死了几个月了。”我反唇相讥,“又投胎转世了?过得还成人样吧?”

“明天我去找你。”他大声宣布,说的我震耳欲聋,好像和他对话的是一个资深的聋子,“就这样了,我还有事。”

“喂……”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喊出这最后一声,可还是没追上他挂断电话的速度。他这人就是这样,来得快,也去得快。

我还在为江浩的事纳闷,门忽然被“砰砰”地敲响了,我听到李小梦在外面叫。我打开门,看到她一脸惊慌。

“子翔哥,我姐病了。”她火急火燎地说。

“怎么了?”我感到很意外,“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胃痛。”她带着哭腔说,“痛得很厉害。”

我随她进入她们的房间,看到苏菲侧卧在沙发上,卷缩成一团,额头挂满了虚汗。

“苏菲,还好吧?”我在沙发前蹲了下去,可以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

“胃疼得厉害。”她艰难地说,好像要断气的样子。

“去医院吧。”我当机立断。

“不用了,”她执拗地摇了摇头,“我吃了药,一会儿就没事了。”

“还是去医院吧。”我坚决地说。

“没事的。”她还是摇摇头,“要是明天还疼再去,我吃了药,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是不是喝酒惹的?”我问她。

“应该是吧。”她回答,“我胃不太好。”

“以后不要喝了。”我说,真后悔今晚和她去酒吧。

“多大点事儿,小梦这丫头闹得天翻地覆了。”苏菲抬头看了一眼李小梦,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真被你吓坏了。”李小梦心有余悸地说,“你那样子可吓人了。”

“真的没事?”我还是不太放心。

“好多了。”苏菲坚忍地回答,“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你还没洗澡吧?”

“你倒还清醒。”我开玩笑道,“这时候还管闲事呢。”

“你回去吧。”她松了一口气,“我没事了。”

“有事叫我,”我走的时候叮嘱,“不管什么时候。”

我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耳朵不自觉地竖着,监听着对面的任何声响。我既期待会传来什么消息,又有些担心,但门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夜越深我的思绪却越发清晰,千头万绪争先恐后似的一齐涌上心头。思绪纷飞了老半天,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硬生生地挤走所有画面,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

这真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9 叶舒婷

这张忽然浮出脑海的脸庞,它的主人叫叶舒婷。

我和叶舒婷是大学同学,大二的时候两个人忽然乱毫无征兆地谈起了恋爱,而且一帆风顺一直到到毕业。大学毕业后,我们还在一起,跳出了“毕业那天一起失恋”的怪圈。不过,好景不长,一年后,正当同学都纷纷羡慕地打听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我们的爱情却走到了穷途末路。分手的那天,我们都很平静,谁都没有怪谁,谁都没有准备缠着谁,没有眼泪也没有微笑,好像分手就是一幕蹩脚的话剧,又似乎终于完成了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

分手两年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半年前江浩告诉我,他碰见过她,关于叶舒婷的消息,于我仅此而已。

我想,我之所以这个时候忽然想起她,一是因为江浩的电话,二是因为她也有胃病。而这第二个原因,是更直接的。

苏菲的胃病,触动了我记忆深处的线索。不过,现在,叶舒婷对我来说,已经很陌生了——甚至比路上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陌生。

时间是个大锤子,在它夜以继日的敲击下,我已经淡忘了太多的人和事,其中自然包括叶舒婷以及与她有关的事情。在我的记忆力,她渐渐成为了一个苍白的名字。也许有一天,我会连她的名字也忘掉。到那时候,我们就彻底地失去联系了。

我这么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于是我下决心把这无聊的思绪斩断。可是,我决心越大,它却越明朗,就像一只抓也抓不住的泥鳅,直到我昏昏入睡,它才不知去向。

第二天睁开眼,我已经把昨晚所思所想抛到九霄云外,想到的第一件应该去做的事就是去看苏菲。

苏菲和李小梦正在吃早餐,确切地说,是李小梦正在吃早餐,苏菲只不过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看她罢了。我一眼就看出,虽然一个晚上过去了,但她的病并没有好起来。

“子翔哥,你陪我姐去医院好不好?”李小梦期待地看着我,“我要加班,请不了假。”

“丫头,我说要去医院了?”苏菲打断她。

“表姐,你可以什么都不爱惜,”李小梦摆出认真的架势,谆谆教诲起来,“可你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出了问题,其他的都登不了台了。子翔哥你说对不对?”

“小梦说的对。”我急忙帮腔,“苏菲,你去医院看一下吧,不要不当回事儿,大小是个病。”

“皇上不急太监急,”苏菲不以为然地反驳我们,“你们瞎操心了。我身体我不知道吗?”

“表姐,病在你身上,疼在我们心上。”李小梦语重心长地说,又抬头看我一眼,“子翔哥,你说是不是?”

“是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完毕,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急忙弥补,“大病小病,都不能忽视了。”

“我们民主表决。”李小梦急忙诡秘地笑着说,“同意去医院的举手。”

“同意。”我看了苏菲一眼,跟着她举起了手。

“你们明摆着合伙欺负人嘛,”苏菲一脸不服地说,“这不公平。”

在我和李小梦的轮番劝导下,苏菲终于屈服了。李小梦出门不久,我便和她一起去医院。

“子翔,麻烦你了!”在路上,苏菲一脸歉意地说,“都是小梦这丫头瞎折腾,害你也跟着受折腾。”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以为然报以微笑,“有病当然不能硬撑着。你不知道,你脸色现在白的跟张白纸似的。”

“这样才好嘛,”她笑了起来,“就不用埋化妆品了。”

我真被她折服了,这个时候还想到开这样的玩笑。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决定输液。三瓶药水,这需要两三个小时。在输液室里,我的手机响了,是江浩打来的。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面走。

“翔子,你在家吧?”他在电话那头意气风发地说,“我现在准备过去了,你得热烈欢迎我一下。”

“我在医院。”我告诉他,“你下午再过来吧。”

“你生病了?”他大吃一惊。

“不是我,”我往里面瞥了一眼,“是陪一个朋友来的。”

“男的女的?”他兴趣盎然地打听。

“女的。”我毫不掩饰地告诉他。

“行啊小子,”他转悲为喜,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二段感情,怎么连我都不透露一声?你小子……”

“你别瞎嚷嚷。”我决然地打断他,“我的同事,普通朋友,不要什么都往歪处想。”

“我没往歪处想,我是往高度和深度上想。”他乐此不疲地说,“娘生孩子鸡生蛋,都是一步一步来的嘛。朋友变情人,情人变老婆,老婆变孩子他妈,那不都是转眼之间的事。”

“没时间跟你瞎掰了。”我不耐烦地告诉他,“你下午过来吧。”

“行,不打扰你的甜蜜事业,”他发出一阵阴笑,“看你小子猴急的。下午见。”

我放下手机,情不自禁地笑了。

就在我我转身准备回到输液室的瞬间,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我的视线。等我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陌生退去越发觉得眼熟了。她忽然一转身,还真是叶舒婷。她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不过低着头没看到我。我就像花姑娘见到了东洋鬼子一般惊慌失措,急忙闪进门。

“你怎么满头汗?”我的不安,竟然被苏菲发现了。

“外面热。”我牵强地解释,又急忙转移话题,“你感觉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

“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她善解人意地说,“我自己可以的,反正也没什么了。”

“我没事。”我竭尽全力使自己在短时间冷静了下来,“我陪着你,不然一个人会闷死的。”

“那你就讲个笑话来听听把。”她突发奇想,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我。

“你这不是要猪上树吗?”我后悔莫及,难为情地说,“你知道,我嘴笨。”

“可你写的文章怎么那么好?”她挤眉弄眼地地看着我,“我不相信你不会讲笑话。”

“只有你认为好。”我窘迫地笑了笑。

“我说真的啦。”她郑重其事地强调,“我一直在看你写的文章。”

“嗯。”我越发感到不好意思了。

“那就讲个笑话吧。”她不到黄河心不死似的。

可我的心,却还在为刚才那一幕感到不安。

 

10 午餐

我正酝酿着给苏菲说笑话的时候,我看到叶舒婷正好从门口走过。我以为她会进来,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把头埋了下来。

可苏菲不知道,迫不及待地催我快点讲,还叫到我的名字。我真担心,叶舒婷会听到。不过,事实证明不过是是虚惊一场,叶舒婷并没有进来,只是路过,根本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更没有注意到我就与她只有墙之隔。

我坐在苏菲旁边的空位上,心情已经轻松了很多,就像躲过了一场灾难。奇怪的是,她没有再逼我说笑话,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有意放我一马。

我们聊起来其他的事,聊着聊着,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离开输液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刚走出医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串熟悉的声音,我又像惊弓之鸟慌乱起来,丢下苏菲拔腿快跑,头也不敢回。直到苏菲不知所以然地叫起来,我才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镇定自若地回答,并煞有介事地说,“我去叫车。”

“那也不用这么急啊。”她信以为真,“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一个人溜掉呢。”

“怎么会?”我窘迫地笑着,“感觉好了点吧?”

“嗯。”她认真地点头,脸上泛起了微笑,“多亏你和小梦软磨硬泡,不然我真的懒得上医院呢。”

“庆幸你没有责怪我们。”我淡然一笑。

在车上,我肚子很不争气,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苏菲忍俊不禁,问我是不是很饿了。我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就坦言相告。她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我觉得她正在想着什么。

下车后,她问我想吃什么。

“去吃快餐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煮给你吃好不好?”她笑盈盈地盯着我,“想不想吃?”

我以为她开玩笑呢,就说:“下次吧。”

“唉,你不会这么不领情吧?”她忽然认真起来,“我可不是见谁就给谁煮饭哦。”

“你真的要亲自下厨啊?”我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

“你怀疑我不会啊?”她看出了我的心思。

“当然不是。”我立刻否认,“只是你该休息……”

“你不领情,我这一趟医院白跑咯。”她半认真半玩笑的说,“你知道,病人的病情跟心情有着很大的关系的。”

“那我们去买菜吧。”她的坚持,让我屈服了,只好答应了她。不过回头想想,这也没什么坏处。

“不用了,冰箱里有。”她终于喜笑颜开了,“我和小梦这两天都没做饭,冰箱里的东西不吃就坏了。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我不以为然地后所。

冰箱里果然如她说所的那样,被食物塞满了。她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放倒盘子里,直到冰箱里空空如也。

我疑惑地问她:“你拿这么多出来干什么?”

“做饭啊。”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试图把最后一把蔬菜掏出来。

“哎,行了!”我打住她,“你当我是猪啊?随便做一两个菜就行了。我很好伺候的,有菜必吃。”

“好吧。”她审视着桌子上的菜,“你喜欢吃什么?”

“我随便,你看着办吧。”我满不在乎地说,“不要太麻烦就行——你身体舒服了没有?”

“放心吧,累不倒的。”她眉开眼笑,“放松放松对我的病有好处。”

“把你累坏了,我就罪不可赦了。”

“咱可说好了啊,不许再提病的事了——番茄炒蛋,肉末土豆丝儿,你看行吗?”

“好。”

“然后再煮份海带汤。”

“那你可要跟我一起吃。”

“我刚输了三瓶药水,营养丰富着呢。”她开玩笑,“不过,我陪你。”

她淘米煮饭,然后端着菜往厨房走,忙得团团转。

我走过去:“要我帮忙吗?”

“你会切菜吗?”

 “当然会。”

“你帮我把土豆切成丝儿,还有把肉剁碎。”

等我按她的要求做好,就问道:“行了吗?”

“你让我感到很意外。”她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好像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那你以为我只会饭来张口吗?”我付诸一笑,好不得意,“你也让我很吃惊,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不多了。”

“我是大学的时候自学成才的。”她得意洋洋地道了起来,“那时候,我们宿舍也不知道着了什么疯,瞒着学校偷偷在宿舍里煮饭。受她们的影响,我不得不学一两招,不然会被笑死的。还好,我天生聪明,很快就后来居上了,把他们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是怎么会的?我认识的男生,好像没有一个人会做饭哦。”

“我啊。”我故作矜持地说,“从小就会了。”

“多小?”她一脸狐疑地问。

“上小学的时候。”我告诉她。

“天啊,你不是在跟我说童话吧?”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不信?”

“不是不信,”她急忙解释,“我是难以置信!”

“我长在农村,这没什么奇怪的。”

“你太厉害了!”她满口夸赞,“以后一定要品尝你的厨艺。”

苏菲炒菜,我一旁看着。她做得很利索,不像个生手,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这又让我忽然想起了叶舒婷来。原来叶舒婷也是不会做饭的,后来学着学着就会了。当然,在她学的阶段,我吃了不少盐。有时候她把菜烧焦了,黑黢黢的一盘,可硬要逼着我津津有味地吃给她看。男人有时候挺痛苦,但是却还要装出很享受的样子。不是说打是疼骂是爱吗?这是谁发明的爱情哲学,如果他不是太聪明就是笨到了家。而女人呢,即使她很快乐的时候,也会娇滴滴地做出痛不欲生的样子,而男人却还要顺着她的那点意思,抚慰她的心灵……

“我这造势还行吧?”我正浮想联翩的时候,苏菲忽然问道。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急忙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还真不敢相信。”

“真人不可貌相嘛。”她洋洋得意,脸上飞起了彩云,“其实我是那种比较秀外慧中的人。”

说着她又龙飞凤舞地动了起来。连续炒了几个菜,她累的满头大汗,这让我不得不为她担心了。

“苏菲,你没事吧?”我急忙问道。

“有点头晕。”她有些发虚地说。

“行了,”我发现她脸色有些难看,心焦如焚,“快别忙了,先休息吧。”

她刚刚好点,要是又发作起来,我可真过意不去。

“没事,还有汤没煮呢。”她执意地说。

“你去坐着休息一会儿,我来煮。”

她点了点头,答应了。

我把汤端出来,看到苏菲还在冒汗,这让我很担心,并不知所措。

“苏菲,你还好吧?”我奔到她跟前。

“没事。”她坚强地笑着,“你给我倒杯水,喉咙有些干涩。”

我把杯子递给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你刚好点……”

“你瞧你,我怪你了吗?”她板着脸老大不高兴地说,“这跟你没关系。大概是药起作用了,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原本我肚子是饿了,可现在弄成这样子,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我坐着不动,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把水喝完。她放下杯子,见我没反应,就催促道:

“你快吃饭吧。你一定很饿了。”

“你也吃,咱们一起吃。”我当然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但我又实在没有心思,“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饭。”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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