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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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 1163 次阅读  2011-02-27 16:37   标签女装  历史  格物致知  设计师  品牌  时代  政治时装 
也许我们的这个时代,将重新解释“格物致知”这一古语。《现代汉语词典》将其释为:“穷究事物的原理法则而总结为理性知识。”而南宋的朱熹则将其释为:“穷究事物道理,致使知性通达至极”。前者好像是站在了理科生的立场,对物件做科学实验;而后者则把重点落在了“知性通达”上,类似于李渔所言的“闲情之内尽有天机”。重新理解“格物致知”,并非是在扮演老学究,咬文嚼字。今天的我们,确实改变了对物质的态度。我们在购买、使用和品鉴的过程中,并不是物质的实际使用功能在主导一切。我们在寻求隐藏在物质表面之下的那个“知性”,以及“天机”。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并没有品鉴物质的诉求,或曰对美的渴求受到了外在贫乏的限制,抑或是被举国统一的意识形态趋同了,总之格调不高。然而,今天生活富足,重新唤回了我们对物质外在形式的要求。在物质消费的过程中,我们曾经投入过许多心力,努力追求一种自我与物质之间的精神联系。这种精神联系,并非藉由其功能传达,而是通过其形其状而达到的。同时,品鉴物质的过程,也是进一步了解物质品质的过程,更是内观自己品质的过程。许多东方式的“玩物”很久以前便是如此被消费的,比如茶、碗盏,以及庭院。品鉴这些物质的过程,向来是气象万千的,丝毫与“理性知识”无关,唯有“知性通达”可道尽其妙。

不可否认的是,很多时候,我们是通过隶属于自己的物质而为人所识的,比如身上的服装,家居的摆设,一台随身的手机,而不仅仅只是言谈举止。法国学者布尔迪厄对此有过精彩的论述:“真正重要的是一个人的人格,也就是人的品质。那是一个人鉴赏高品质物品的能力,物品具有越多独特特质,就越能证明它的品质,也就越能证明拥有者的品质。”设计师便是赋予物质独特特质的人,也是我们与物质之间建立起某种精神联系的关键人物。我们必然也需要自己的品质,能通过对高品质物质的拥有,准确无误地传达出去。

时装对女性而言,是个更能说明问题的物质。若是对此物详细地“格”下去,女主人的一切品质将展露无余,包括社会地位,知识层面,甚至是她的经济水平。而一件极具创意的高品质时装,无疑可以赋予一个肉体凡胎的女人以无穷的品鉴可能。每一个独特的时装品牌,都可以对应一种独特的女人。尤其是在今天,女人普遍拒绝被标签化,不愿意为他者的关注所塑造。她们需要通过时装,讲述自己的故事,因此对品牌的设计创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纵观整个现代时装史,每一个成功的设计师和品牌,并非依靠杂耍一般的炫技。真正的创意来源于对时代女性普遍精神需求的把握,并且能通过其高超的技艺,将之精彩地演绎出来。在我们赞叹那些精彩的创意与设计的同时,请不要忘记,我们也是在赞叹每一个时代精彩的女性。
1.从corset到现代内衣

紧身胸衣(corset)是人类服装史中,最类似于“刑具”的发明。它由钢或者鲸鱼骨为主体,其结实的结构足以撑高女性的乳房,并收紧纤细的腰肢,把女性身 体的曲线标准化为统一的S形。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无数文艺作品,都曾精心描绘过女佣为女主人收紧紧身胸衣的滑稽一幕,其情状类似于受刑,仅仅要让女性的 腰围戏剧般地缩小到10英寸。

当然,不能否认S形的身体仍旧是当今女性美的主流标准。只不过“刑具”的使用确实会导致健康问题,穿上后, 甚至连大气也不能喘,更不用说灵活地运动身体了。况且,统一且标准化的女性身体,并未给时装设计留下太多的空间。设计师们只能在细节上动脑筋,而完全无法 颠覆裙子的整体外观。于是,18世纪末期开始,无数服装设计师,想方设法地要改变统御人类300年的紧身胸衣。

现代胸罩的发明一举把占满 了臭汗与皮屑的紧身胸衣扔进了博物馆。服装历史上把这一功劳归于纽约交际花Mary Phelps Jacob。据说,当时她购买了一条稍稍有别于传统的“低胸透视装”,传统的紧身胸衣容易穿帮。于是,她便突发奇想地用两块丝质手帕,以及几根粉色的丝带,做成了现代胸罩的样貌。Jacob当然意识到了这一设计的革命性,迅速开办了工厂,大批量生产这种让女性身体得以解放的新产品。然而,毕竟以社交为乐 的她并没有成为历史上另一位杰出的女性企业家。很快厌倦了生意后,便以1500美金将产品生产权让予他人。而接盘者则在余下的30年里,在胸罩上赚足了 1500万美金。

女性身体藉由胸罩得以从紧身胸衣的暴力统治中解放出来后,女性才真正进入了一个自由的国度。她们的身体可以灵活运动,服装也在女性从未有过的活力中,唤醒了现代意识。

然而,时装评论家Valerie Steele并不认为紧身胸衣已被关进了博物馆。女性身体在现代审美中,仍旧被赋予了S形的理想,即便是横扫世界的胸罩也没能改变这一宿命。Paul Poiret是第一个旗帜鲜明地反对S形身材的时装设计师。而二战过后,Christian Dior的“New Look”设计,又把漏斗形的女性身体重新带进了时尚。上世纪80年代的意大利设计师们,用宽大的垫肩赋予了女性坚实的肩膀。而经济泡沫过后,更加追求性 欢愉的女人们又重新拾起了S形的诱人造型……如此循环往复。

在近代,女性用紧身胸衣来达到S形身体的理想;而今天,女性则用抽脂、节食、 隆胸以及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的运动来维持其S形身体的理想。于是,时装设计中许多前卫的设计都在试图改变这种女性身体的窠臼。比如日本设计师川久保玲便为其 Comme des Garcons品牌设计过惊世骇俗的“肿块”系列。她把一个个“肿块”随机地放在衣物下,使穿着者的整个身体的曲线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犹如怪石。然而, 这毕竟是女性身体的极端设计实验。

2.敲碎铃铛

紧身胸衣和钟式裙是现代时装的两只拦路虎。前者奠定了女性S形的身体规范,后者则用宽大的群撑突出了臀部,把双腿的自然曲线完全隐藏在像铃铛一般的裙子里。很难想象现代舞之母爱莎多纳·邓肯如何在这样的裙子里开创一个自由舞蹈的新世纪。

不少想要参与到社会活动中的女性,开始对钟式裙产生了极大的不满,想要撤掉夸张的群撑,让裙子自然曳地。此一新奇的设计,触怒的保守派,他们用漫画在杂志上 嘲讽这种“古怪”的穿着是掩耳盗铃式的裸露。而邓肯当年首创现代舞,为自己制作舞蹈服装时,借鉴了古希腊妇女的自然主义装束。同样,她的事业也并非一帆风 顺,各种伤风败俗的批评不绝于耳。然而,整个社会已经无法继续把女人关在家里,她们需要合适的服装投入整个现代主义的革命中去。

第一个真 正向钟式裙发起挑战的设计师是法国人Paul Poiret,他最著名的宣言便是“把女性从紧身胸衣的独裁垄断中解放出来”。他从研究古希腊、罗马和东方的服装入手,创造出了一条名叫“La Vague”的裙子。这条裙子包裹着身体,在小腿下部突然垂直放开,曳至地面,获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也许,这条裙子依旧保持了S形的外观,只是软化了先 前钟式裙的夸张性,应该更多地从观念突破的角度来欣赏这条裙子。在女明星们的力捧下,Poiret的设计逐渐成为了巴黎最时髦女性的首选。而放弃了紧身胸 衣和钟式裙的窠臼后,整个时装设计产业才真正发展起来,人们在女性身体上施展了更多的想象力。然而,最好的设计往往不是时装上的一个细节,而是顺应时代, 改变人类面貌的设计。

Poiret的想象力,也在打碎“铃铛”后,变得越来越天马行空。经历了巴黎的Art Deco风格的艺术潮流后,他开始注重各种充满异域风情的配饰,以及夸张的色彩和刺绣。此举,越发惹得巴黎女性的喜好,逐渐将他捧成“时装之王”。他曾经 说过:“时装需要一个独裁者”。显然,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他曾经设计了一条紧口裙,让女性无法大步走路,仿似日本艺伎,却遭到了许多女性的反对。他却直 言:“我把女性身体解放出来了,但时我却束缚了她们的腿。”一战期间,他离开时装业参军4年。等他回来的时候,Coco Chanel已经建立其了新一代设计师的名望。他指责Chanel不是个设计师,而仅仅是个发明家,依旧相信妇女们等待他的解放。然而,历史却再也没有垂 青过他。

当然,把“铃铛”敲碎的过程中,并非只有Paul Poiret一位设计师。大器晚成的Jeanne Lanvin自己动手为自己和女儿制作不轻佻却充满女人韵味的时装,成为巴黎名流圈内人人羡慕的一对母女,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开创了长达100年的时尚不老 神话。而Madeleine Vionnet则奠定了晚礼服的标准,创造了斜裁方法使得整件衣服仅仅只有一条缝线,而裙子漂亮的曳地下摆至今仍旧统御着红地毯上的各位女明星。只是,可 惜她本人不谙钻营与宣传之道,空留一身绝世手艺与好品味,只是等待时间来证明她的价值。从这点而言,Coco Chanel除了会响亮地喊出口号,更是社交场上的明星人物,时装一事从来就不仅仅和设计有关。

3.双C的魅力

Coco Chanel当年的服装观点,即便是放在今天,都相当前卫。她的那些取消女性身体曲线的设计,在一战前后的岁月里,显得异常振聋发聩,堪称是女装形式的一次巨变。毫无疑问,她奠定了当代时装的基础。
在Chanel之前,青年女性唯一的“工作”就是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因此,服装设计师想尽方法用复杂的剪裁和臃冗的装饰把女性打扮成一件精致的装饰品,尤其必须夸张胸部和臀部,好让她们在各种社交场合中,成功地把自己推销出去,为自己的人生赢得的“赞助商”。

而 穷困家庭出身的Chanel虽然也曾走过一样的道路,当过一名富有面料商的情妇。然而,她却在身边成群的阔太太们的穿着中,看到了“女为悦己者容”的荒诞 感。于是,她为自己选择了相对利落干练的服装,尽管那些白衬衫和领带的组合,让她看起来有些男性化。但足以在一群庸脂俗粉中,鹤立鸡群。野心勃勃的 Chanel想用时装设计来改变世界。她认为,“时髦并不仅仅停留在衣服上,时髦是在空气中的。它是思想方式,我们的生活方式,是我们周围发生的事物。” 这一想法得到了情人的支持,并为她开设了一家店铺。进而,她在第二位情人的帮助下,把店铺搬到了巴黎时装的大本营康朋街。于是,她的那些为新时代女性所设 计的充满了休闲运动风格的外套,以及款式简单的制作精良的套装,迅速在全世界刮起一阵Chanel旋风。此举堪比100年前,英国贵族Beau Brummel用精致简单的款式一举改变了繁冗男装的革命之举。Chanel用时装为女性打造出了新时代的面貌,不再娇气十足。

当然,就时装技术本身而言,Chanel的简单时装完全比拼不过Paul Poiret、Madeleine Vionnet等同辈大师。但她恰恰是在传统的时装领域,引入了生活方式的概念,将时装设计与社会主张结合在一起,才仅仅凭借了一个微小的改变,便赢得了 整个世界。这种时装营销的方法,也为今日高级时装所惯常使用。然而,因此仅仅将Chanel设定为一个“观念设计师”,仍旧对她有失公允。在时装界,霸主 地位的争夺,往往是在晚装领域。而恰恰是Chanel这个从未接受过专业高级订制服训练的女人,创造了曾影响整个世纪的晚装——小黑裙(Little Black Dress)。Chanel在“小黑裙”里依旧沿用起简便的运动装设计,而面料的色彩则忤逆了当时幻紫炫金,充满东方情调的潮流,大胆启用了黑色,使得整 件服装不仅突显出了现代感,更让黑色获得了优雅与庄重的感觉。当时的媒体盛赞这条裙子为“时装中的福特汽车”。在未来的将近1个世纪的光景里,小黑裙的阴 影从未真正离开过T台,以及生活。它成了一种现代女性的着装标准,成为了一种最安全的选择。

Chanel用设计改变女性生活的活例还有很 多,比如直接了当的Chanel No.5香水的命名,便充满了数学意味,全不引起任何虚假的联想;而由她首推的珠宝系列,也压根无所谓采用昂贵的金属和宝石,珠宝唯一的功能便是具有足够 的视觉表现力,并能根据不同的衣物进行选择。由此可见,在Chanel那里,服装技术上的微小改革,完全不是她所关心的事。她在一些微小的创意上,完美体 现了Chanel本人强大的小宇宙。

4.二战:时装设计的分水岭

如果以二战为结点,现代时装设计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分水岭。二战以前,最知名的时装设计师都是女性;而二战之后,则一下子成为了男性的天下。

二战前,时装界拥有Chanel、Elsa Schiaperelli、Madeleine Vionnet、Lanvin、Nina Ricci等熠熠生辉的名字。她们都是把时装款式简单化的楷模,在外在的朴素下,实践着内在高超的剪裁技术。然而,二战的到来,不仅抹去了女性设计师的光 辉,连整个时装界都无甚起色,仅有少数男性设计师依靠未被战争影响的美国市场得到了继续成长。1947年,Christian Dior在绝大多数女人都在为牛奶发愁的时候,推出了奢华的“New Look”,迅速在战后亟待重建的社会中,迅速火红起来。其实,所谓的“New Look”是一种复古时装,Dior利用新的技术,新的面料,重新恢复了19世纪极致奢华的女装传统,而二战前追求自然曲线的女性身体,又重新被装进了钟 式裙的现代版本里。Dior的成功之处在于,恰逢战后百废待兴的关头,急速地用时装建立起一座梦幻的宫殿,用浮华的幻象冲淡现实的悲凉。

男女设计师在此时的换代意味着,时装身体革命的理性阶段已经走完,那些追求自由的时装已经不能满足男性的关注。而女性本身也期待着变化更快,更精致,更时髦的形象,甚至可以牺牲舒适性,来追求表面的漂亮。

整个时装界也进入了真正的好年景,巨大的消费热潮,使得原本只局限在部分贵妇圈子里的时尚工业,渐渐显露出其强大的商业价值。男性越来越多地加入了这场商业 大战。尽管,许多时装史都在赞美上世纪50年代Christian Dior的设计,但不能不说这是设计观念上的一次倒退。然而,Dior那过于奢华的设计,确实为整个社会带来了希望的光芒。

不得不承认Dior是为设计天才,尽管他恢复了历史廓形,但在那些大刀阔斧的极具表现力的创意,加上隐藏在时装里面的微小技术处理都很难让人逾越。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次又一次为他的新作失声尖叫。他简直成为了二战后,唯一的时装明星。

当然,他的同辈设计师中也不乏高人。西班牙人Cristobal Balenciaga便堪称设计师中的设计师,即便是Dior也对他钦佩有嘉。尽管,他的才华早在二战爆发前便已受人关注,但论及大众影响力。他始终不能 望Dior的项背。但是,他是个真正改变了时装形状的人,而不只是个会耍花腔的新偶像。很多人称他为时装界的建筑师,那是因为他用非常豪华的面料,制造出 了造型感极强,同时又简单利落的时装。他标志性地用时装把女性肩膀和两臂处理成优美的圆弧型。而穿着Balenciaga时装的女人则犹如一件隽永的雕塑 作品,堪称品味的最高峰。然而Balenciaga本人却只想把自己事业的规模控制在一个自己可控的范围内,这样才能保证其品质。待到60年代,高级成衣 全面取代高级订制服后,Balenciaga已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日益粗俗的世界,而落寞地关闭了自己的时装屋。但他却一直影响着后世的前卫设计师们。

5.年轻狂想曲

随着Christian Dior的早逝,“New Look”也在统御了时装界整整11年后,迅速地过了时。战后出身的女孩们,渐渐出落成时装新的客户。她们没有经历过战争,她们一出生便处在一个快速变化 的消费社会中,以及随之而来的迷茫。这一代年轻人迅速想要在穿着上和自己的母亲完全不同。而此时,时装史上最重要的变革——成衣(ready-to- wear)的出现,确实把时装受众的年龄层拉低许多,甚至时尚从此以后便成了年轻女孩的专利。伦敦设计师Mary Quant曾毫不含糊地喊出过:“对我来说,成年人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她们吓人、矫揉造作、条件有限、甚至丑陋。我根本不想涉足成人时装的领域。”在这 种,社会普遍的想法中,“New Look”式的优雅与梦幻是首先要被抛弃的设计。

Yves Saint Laurent是时装界公认的金童,在Dior死后,成为Christian Dior公司的设计师。但他却忤逆了Dior的设计观念,不再执着于营造梦幻世界,而更倾向于Chanel的设计观点,再一次让形式为内容服务。甚至,他 还坚定不移地喊出:“打倒丽池,街头万岁”的口号,把街头文化第一次融合进了高级时装中。

1960年,Saint Laurent为Christian Dior创造了一组新装,题为“垮掉的时装”。此举惹怒了Christian Dior公司的头头脑脑们,找个借口,将他扫地出门。再次回到巴黎女人面前的Yves Saint Laurent开始以自己的名字开店,他更加聪明地不断从男人的衣柜里为女性找寻到西装、连衣裤、男式短大衣、短裤、风衣、皮夹克、猎装,当然还有最出名 的燕尾服(吸烟装,Le Smoking)。他发掘出了中性服装中更具女性魅力的一面。身为男人,他更像一个女权主义者,甚至旗帜鲜明地反对胸罩,认为这是男权社会下的产物。然 而,他却总能在革命激情与女性魅力里找到不俗的平衡。

街头风格开始不断侵入高级时装界,除了Yves Saint Laurent,伦敦的Mary Quant则和巴黎的André Courrèges争论谁先发明了迷你裙。Mary Quant坦言,是那些街头的女孩们率先把自己的裙子剪得很短。甚至连那些50岁的老妇都不能抵御这股潮流,都开始穿起了迷你裙。很多人把迷你裙的流行归 结于避孕药的发明,女性可以开始自由地享受性爱,而无需担心自食其果。短得不成体统的裙子,正是迈向性解放的一个明显标志。

另一方面,科技的长足进步,把人造卫星都送上了天。年轻女孩和太空时代的科技,都意味着同一件事:她们都是人类的未来,人们开始热爱未来。André Courrèges以及Paco Rabane都是时装未来主义分子。他们热爱新奇的材料,哪怕是塑料,追求几何造型。Paco Rabane把未来主义的风格演绎得更为极端。他的那些由树脂片做成的服装,非常沉重,甚至必须用金属钩子将起组装在一起,却拥有了异常震撼的视觉效果。 然而André Courrèges却把这种对未来的浪漫憧憬,全部用在了能货真价实卖出去的时装里,甚至引来了全球无数翻版。

一种向前看的激情,一直统御着这个年代的女性。时装也和这个年代所诞生的摇滚乐、全球性的学生运动一样,成为改变社会的一股中坚力量。

6.一杯名叫醉生梦死的酒

在70年代,人们短暂地回归了奢华炫目的时装传统之后。那些曾经在泥地里打滚,参加过瘾聚会的姑娘们,在80年代成了社会的中坚。她们开始比自己的父母还要 保守,捍卫自己的中产阶级利益,也更懂得如何让自己的子女把旺盛的精力统统用到时装和音乐上,而不必冲向街头和警察打架了。

美国设计师 Halston、Calvin Klein,以及德国设计师Jil Sander把极简主义的设计带入潮流。他们为女性带来了视觉上并不刺激,穿着舒适毫不费力,同时在制作和面料上又极其讲究的时装。这些时装也被称为是“ 安全的时装”,能轻松胜任任何场合,而无需担心太过刺激。这种低调的优雅,在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蔚然成风,成为女性中产阶级的最佳时装。尤其是Ray Halston,他成为了美国第一代设计明星。他的露背晚礼服,丝质的紧身连衣裤便装,衬衫领连衣裙,运动夹克等等都成为了足以跨越时间的时装,并为讲求 实际的美国风格奠定了基调,影响了包括Calvin Klein、Donna Karen在内的美国设计们。而Tom Ford在90年代复兴Gucci时,也直接从Halston那性感而不失现代性的时装中,寻找灵感。在Halston那里,女性的性感和节制并不存在本 质的冲突。与华而不实的法国时装比起来,这批美国设计师更能抓住现代女性的心。

不过,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最终导致了对身体的自我迷恋。 当时的潮流中,还盛行一种“power suit”。这种上班套装,拥有宽大的垫肩,让女人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强壮,仿佛预示了女性的肩膀同样值得依靠。无论是摄影师Helmut Newton,还是Robert Mapplethorpe的女性摄影中,都刻意展现了女性的肌肉与健硕的身材。而整个雅皮社会在健身、隆胸、抗衰老药物的使用等一系列身体改造运动中,呈现出太过完美的身体风景。

而保守政治的另一产物便是消费主义的大爆发。撒切尔和里根联合起来为“个人主义之酒”服务,整个社会“春和景明 ”。在没有权力交锋的日子里,全世界都在抓生产、促消费,政治理想衰退,欲望的旗帜冉冉升起。电视剧《迈阿密警官》(Miami Vice)更是这个时代的生活图卷:阳光、海滩、棕榈树、电子音乐、鸡尾酒会、Ray Ban墨镜、设计师服装、性与毒品,一场没心没肺的狂欢开展得轰轰烈烈。

表面同样奢华,却相对更实穿而便宜的意大利时装大放异彩,Armani、 Versace、Dolce & Gabbana这些意大利设计师的设计以“dress for success”为口号,把这代女性的生活方式引向不断呈现外在的富足。美国作家Brett Easton在他的名作《American Psycho》中,痛心疾首地将这个时代定义为:“放纵自我、醉生梦死、物质迷恋、品牌崇拜、身体自恋的时代。” 

与美国设计师与意大利设计师不同,在这段时间里同样大放异彩的日本设计师,则又将设计引向了对时装意义本身的思考上。Comme des Garcons、Yohji Yamamoto以及Issey Miyaki在世界范围的巨大成功,突破了西方时装中心的窠臼,开始在女性身体呈现的可能性、面料本身的表现力方面都做了卓有成效的实验。藉由这些设计 师,一种讲究外在贫瘠,内在富足的东方审美观也被引入时装界,在知识分子女性群体中拥有其他设计师无法比拟的地位。

7.领导人换代运动

巴黎时装在80年代遭受了许多新兴时尚国家的挑战,比如米兰和纽约。那些从二战,或是更早便开始影响世界的古老时装屋,正亟待延续其传奇。到了80年代末, 已经没有人愿意再穿Chanel了,那似乎是为她们的祖母准备的时装。一批年轻设计师的加入,给品牌以新的活力,也顺应了新一代女性的需求。

Karl Lagerfeld算不得是“年轻设计师”,这个年龄比Yves Saint Laurent还要大一些的设计师,却在80年代末正式接受了Chanel的邀约,成为其设计师。他像30年前,Yves Saint Laurent对Christian Dior所做的那样,必须要将品牌年轻化。他把裙子的下摆提到了膝盖以上,彻底颠覆了Chanel不魅惑男性的传统标准。许多Chanel的忠实拥趸纷纷 诟病Lagerfeld正在摧毁这个有着优良传统的品牌。然而Lagerfeld则义正严词道:“为了生存你必须切断传统,再创造出新的传统。时装是关乎 今天的,你不能老提传统,现在的人不吃那一套。”其结果,有目共睹,Chanel品牌再度成为这个星球最赚钱的时装机器之一。巴黎的时装大鳄们这才发现, 原来那些“死人”的品牌,藉由年轻一代的手,照样可以咸鱼翻身。

90年代中期,许多超级时装屋,纷纷开始启用年轻的设计师。巴黎的 Givenchy雇佣了英国小伙Alexander McQueen,Christian Dior则迎来了John Galliano,连Louis Vuitton也紧随其后,请来美国人Marc Jacobs为这一古老的箱包品牌注入时尚活力。另一位美国人Tom Ford则身兼Gucci和Yves Saint Laurent两个品牌的设计师,开创了一个欧洲时装的崭新年代。

对这一代的年轻人而 言,那些古旧的名字仅仅意味着奢侈,而全无身体上的共鸣。如今,重访巴黎包括Pierre Cardin在内的古旧时装铺,其暮气沉沉的调子,很难让人联想到昔日的辉煌。这一代年轻的设计师们,也是从80年代的无比发达的流行文化中一路走来,深 谙流行文化与时装对接的玩法。Alexander McQueen把粗糙而直接的朋克精神嫁接到奢华无比的高级订制服传统中。他懂得如何在几近矫柔造作的精致典雅服装里,添加进反叛的元素,从而使他的服装 在技术,以及原创性这两方面,都拥有了极高的口碑。John Galliano则如鱼得水般地在Christian Dior的名字下,天马行空地把自己高超的技术,以及后现代式的服装意象拼贴,用于继续巩固这座梦幻的时装王国。Tom Ford执着于disco文化,Marc Jacobs则在波普艺术与时装之间,找到了完美的平衡。

因此,时装在这一时期,不再仅仅只是 一种女性身体的理想表达。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诸一种文化理想。主流的价值观也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逐渐分崩离析。没有一个设计师能像前辈那样创造出影 响全世界的潮流,他们所能做的便是执着于某种风格,用其独特的价值抓住一部分女性族群。

8.创意的原型

经历了Comme des Garcons、Issey Miyake、Martin Margiela、Viktor & Rolf,以及Hussain Chalayan等设计师的多年努力,如今时装和艺术间的区别越来越小。建筑师、艺术家、时装设计师,时常聚首一处,共同创作。艺术不再那么高高在上,时 装也不再那么具有阶级性。如今的女性更乐意把艺术生活化,或者反之把生活艺术化。

Marc Jacobs无疑在这一领域,具有绝对的大众认知度。他为Louis Vuitton工作时,把波普艺术与时装相结合的设计为其赢得了众多女性客户。然而,这却并不是Marc Jacobs的专利。早在Coco Chanel时期,另一位与她齐名的设计师Elsa Shiaperelli便曾大量与艺术家合作。Shiaperelli和Chanel一样,提出功能引导形式,而不是形式限制功能的设计理念。而在她在设 计晚装时,则大量吸收了超现实主义艺术的元素,一些顶尖的艺术家包括Dali和Jean Cocteau都和她有过合作。她把帽子设计成鞋子的形状,手套外面镶嵌金色的假指甲,或者直接把艺术家的作品绣在袍子上。这使得她成为那一年代最具想象 力的设计师。而那个年代,也是艺术和时装间相安无事的日子。

Shiaperelli和Chanel的社交圈中,都充斥了大量的艺术明星。她们一起在街边的 小酒馆里品尝苦艾酒,交流创作的心得。一切都是如此浪漫,而又自然。

Marc Jacobs便是怀揣着对旧时巴黎的印象来到这里,他说:“那个年代,所有最具创意的人好像都混在一起。他们都受到毕加索或是达利的影响,时装和艺术好像 是共舞的。”而他进而受到Marcel Duchamp在《蒙娜丽莎》上加两撇小胡子的影响,进而和涂鸦艺术家Stephen Sprouse合作,在Louis Vuitton经典的monogram图案上进行涂鸦的想法,迅速在市场上获得了追捧。进而日后,他与Richard Prince以及村上隆的合作,也从未受到来自公司高层的反对。连Louis Vuitton这样拥有超过160年历史的老品牌,都开始热烈地拥抱这种极具现代精神的艺术化手法。Hermes的丝巾本身便是艺术品最佳的载体,其高超 的印染技术,足以呈现精致的艺术品,也使得这家奢侈品老店也迅速在时尚也艺术之间,建立起了联系。

至于Comme des Garcons、Issey Miyake、Martin Margiela、Viktor & Rolf,以及Hussain Chalayan这些设计师的作品,则在更严肃的层面把艺术性的思考,引入了时装。Martin Margiela向来是“解构时尚”的代表人物,时装学着Alison Gill认为这是一种“具有影响力的法国风格,表现哲学思想与解构主义,就如同雅克·德里达的文章一样。”只不过,读过德里达著作的人,相较与 Martin Margiela庞大的消费者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时装无疑成为了一种前卫观念的极好载体。而Hussain Chalayan则把继承自André Courrèges以及Paco Rabane的未来主义观念,引向了更为复杂的深层。他通过那些充满了机械装置、新奇面料、LED灯光的服装,探讨了时装如何适应未来社会的主题,而不仅 仅只是流于形式。然而,这些设计师却清醒地尽量和“艺术家”的称号保持距离,毕竟时装仍旧是消费品的一部分。只是谁又说过消费品本身,不能携带更高级或是 更聪明的艺术信息呢?

9.新政治时装

米歇尔·奥巴马在今天出人预料地成为了新世代的fashion icon。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她轮番穿着Maria Pinto、Thakoon、Isabel Toledo、Narciso Rodriguez,并混搭廉价时装上阵的优雅风度,也意味着这一代女性已经不像他们的前辈那样对政治的普遍麻木不仁了。她们在观看大选的同时,也留意到 了她的穿着,仅此而已。这对夫妻在政治主张以及时装品味上,连过两关,赢得了女性的心。毕竟在奥巴马的选票中,女性不占少数。很难想象戴着廉价手表的克林 顿,穿着毫无女人味的希拉里,以及鞋子总像沾着牛粪的劳拉·布什会赢得任何年轻人的好感。

毫无疑问,从“第一夫妇”的穿着,以及在年轻人 中的影响力,可以看到到一个拥抱折衷主义的新美国形象。奥巴马上台后,美国收起了凶神恶煞般的大棒,专心平衡贫富差异,少数民族差异的新政治。用 Diane von Furstenberg的话来说:“时尚反映着当下社会,她的穿着风格会一点点影响到人们,这真让人兴奋。”美国第一夫妻身上所展现出的轻松、现代,又不 事张扬的风格,暗示着“与时俱进”;甚至米歇尔对独立设计师、廉价时装以及网上购物的垂青,也暗示着“重建”的决心。

对“第一夫妇”的穿 着尤为敏感的时装界,也将迎来一场巨变。当然,不仅仅只是促进了Narciso Rodriguez的销量这么简单。30年前,里根政府所代言的保守政治,确实曾大大地刺激了消费,使得时装界跨入了一个异常繁荣的浮华时代;而如今时装 界的主流不再是简单刺激的声色犬马,从环保问题,种族问题,再到同性恋问题,均是时装人士想要摩拳擦掌参与其中的重大政治议题。于是,奥巴马夫妇的成功, 同时也意味着整个时装社会的巨大改变。
先前,时尚界吃足了不够环保的苦头。由于《Vogue》杂志的女皇Anna Wintour鼓吹皮草时装,编辑部大楼被激进的环保主义者泼动物血是家常便饭。那些曾经热爱皮草的明星们,一想到漂亮的水貂,是被电击**致死的,心都 快碎了。如今在西方,时尚界已经全面“吃素”,一点也不敢沾染动物的荤腥。甚至“吃素”也有讲究,棉花必须是有机栽培的,采购也必须秉承“公平贸易 ”(fair trade)的原则,最好是本地原料,本地制造,本地销售,节省下物流过程中的大量能耗。无论是American Apparel的有机棉(organic cotton)T恤大卖,还是Body Shop的天然护肤品的热销,统统传递出“环保”不仅仅只是漂亮的口号,更是一把市场利剑。

前年,在由《国际先驱论坛报》所主持的奢侈品论坛上,LVMH总裁Bernard Arnault便在谈论奢侈品的未来时强调:“……必须高度重视日益增长的道德伦理关怀……”奥巴马夫妇无疑在这场吸引全世界注意的大选中,为此预言做了最好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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